小厮吓得大气不敢喘,一面连道不敢,一面领着傅子衍往长公子所居的对月堂赶去。
傅子衍疾步过了垂花门,打眼便见傅元倚在廊柱旁,一双眸子正望着半枯桃树出神,眼神晦暗。
他松了一口气,上前道:
“春寒料峭,兄长有伤在身,还是先进屋吧。”
傅元收回目光,身子却不动,只怔立原地缓缓问他:
“关二小姐呢。”
“兄长……”
傅子衍身侧两手握紧成拳,挣扎许久仍是开不了口,“先回屋再说吧。”
一阵缄默中,傅元忽抬眸看向他,眼尾隐隐泛起红。
“我问你小娘子去哪儿了……她拿我挡箭之后,可有逃出宫,身上可有受伤?”
傅子衍知今日是瞒不过了,咬牙道:“关小姐未曾受伤,也已经不在临安了。”
“什么叫不在临安了……?”
傅元盯着他,忽勾唇笑出声来,只是那笑中含了几分自嘲:
“她怕我怪她,所以跑了是不是?她现在在哪,我要去寻她……”
话音未落,心口刺痛传来,他闷哼一声重又靠在廊柱旁,再开口时已有鲜血染红衣衿。
“兄长!”
傅子衍呼吸滞住,跨步上阶扶住他,他却不肯挪动半步,只一个劲儿地道:
“小娘子呢,她孤身在外面不安全,我要把她找回来……”
“兄长!你究竟还要执迷不悟到什么时候?”傅子衍狠心打断他,深吸一口气道:
“关小娘子嫁进傅家这些年,受了多少苦累不说,连带关氏也卷入党争纷乱,趁这个机会逃出临安难道不是人之常情吗?”
傅元痛得耳畔嗡鸣,却也把傅子衍一番话听进去七分,只觉五脏肺腑都被揉碎了,仍不死心道:
“是关家逼她的吗,我,我去求关少卿……”
傅子衍别过脸不忍看,手摸索到关锦月给他的那只香囊,犹豫片刻,终是拿出来抵在他眼前。
“兄长可认识这东西?”
傅元抬头,意识模糊间认出是小娘子一直佩在身侧的香囊,忙小心翼翼的伸手接过,捧在心口道:
“这是,娘子出嫁时戴着的香囊……”
傅子衍牙缝里挤出一句话,“兄长吐血,全都是拜这香囊里的东西所赐。”
登时,香囊应声坠地,于半空中洒落一片细密花种,激起千层尘埃。
“你什么意思……?”
他身形摇晃欲坠,声线已染了哭腔。
“你把话说清楚,小娘子怎么会舍得害我——”
“合莲花。”傅子衍眼看着他背靠廊柱瘫下去,定定开口:
“极度性寒之物,满临安府只有关氏长女的香料铺子里有。是关二小姐在你每日喝的药里掺了此花,才使得兄长病重乃至吐血。”
傅元眼前忽浮现城南旧居中,被自己亲手种在菜圃里的艳红大花,小娘子含笑夸他能干的模样。
原来都是一厢情愿。
他无力垂下头,近乎哀求道:“够了,别再说了……”
“关二小姐欲置兄长于死地,自始至终都是如此。”
杀人诛心还不够,竟是要剖腹挖肝,碾落成泥方肯罢休。
傅元半晌不反应,唯觉心口处刺痛越发清晰,痛得惹人发笑——
小娘子临走前送他唯一的赠礼,居然是这般恨意滔天的毒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