磅礴大雨中,程氏的身形晃了一晃,几乎站立不稳。她踉跄着扶住身旁的廊柱,雨水斜扫进来,打湿了她半边鬓发,几缕散发黏在颊边,更衬得那张脸毫无血色。
她死死盯着雨幕中的丈夫,嘴唇翕动了许久,才挤出一丝声音:“方才我被雷声遮了耳朵,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仿佛在给自己最后一个幻想的余地,也许真是听错了,也许这只是场荒唐的噩梦。
陈宣任凭雨点砸在自己身上,雨水顺着他的面庞往下淌,分不清是雨是泪。他望着妻子那双失去焦距的眼眸,说道:“是我干的。”
程氏不理解,从陈宣嘴里出来的每一个字,组合在一起的话语,她一丝一毫都无法理解。
她踉跄地后退了一步,看向陈宣,表情似哭似笑:“二郎,你说的话,我不懂。”
陈宣急切地上前几步,想要扶住摇摇欲坠的程氏。
程氏见他上前,却像见到毒蛇猛兽一般,只一步步的后退,不愿与他接近。
陈宣走了几步,见无法近身程氏,只得停下,长叹一声,说道:“我都告诉你。”
“我不愿娴儿入宫,所以伙同了袁冀州,设下埋伏,故意趁妙儿去崇福寺的时候,劫持她。”
“本来商量好,让袁家那小子在一旁等候,待妙儿遇匪,顷刻间就救下她。这样一来,家中出了波折,娴儿采选一事,必定会耽搁。”
“谁知,那袁家小子如此不堪重任,竟就在那一天,突然吃坏了肚子,卧床不起了。”
程氏只觉得听了一个笑话:“你……你做这些事,害得我和妙儿骨肉分离,只是为了阻止娴儿入宫为妃?妙儿失踪那些时日,你都看着,看着我是怎么过来的?!我夜夜不能安枕,我拜遍了满天神佛!”
“窈娘,我们身边,一定要有个孩子,”陈宣顿了顿,继续说下去,“娴儿也好,妙儿也好,一定要有一个承欢膝下。”
“所以,你就拿孩子的性命做赌注?”直到此刻,程氏终于忍不住,怒喝道,“那也是你的孩子!流着你的血!”
“我当然知道,所以才布下了袁定舟这步棋!”陈宣慌忙解释道,“谁知道居然会出这样的岔子。”
“哈,哈哈,哈哈哈!”程氏突然大笑起来,她仰起脸,眼泪却顺着眼尾滑落,“妙儿差点死了!居然是因为她的亲爹设计的!”
俄而,她又回转头颅,看着陈宣,犹如看一个陌生人:“当时如若不是机缘巧合,妙儿就和那邓媛车一道坠崖了。你施下如此毒计的时候,到底有没有想过,那是你的亲生骨肉?”
“我想过!我当然想过!”陈宣着急着辩驳道,“找的匪徒也不是真匪徒,只不过是个坊间泼皮,没做过杀人劫舍的勾当。原本说着,就是吓唬吓唬,连一根手指都不会碰妙儿,哪知也不知为何,却真的下了杀手。王全,你说是不是?”王全是王管事的名字。
王管事硬着头皮紧跟上来解释:“是的夫人,老爷说的没错,压根不是正经劫匪。”
王管事冷汗涔涔,有一件事,在东窗事发后,他一直没有告诉过陈宣,怕惹火上身。
当时他雇的那泼皮,后来被发现死在了宅子里,似乎是喝多了醉死的。
他也不知道,陈妙之去崇福寺祈福当天,来的劫匪,到底是谁人布置的。
似乎是有人提前知晓了他们的谋划,就着这个计划,又更近了一步。
可他为什么要做这件事?
能得到什么样的好处?
王管事思前想后,也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