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融顿觉冤枉:“我给你准备的。”
阿芙乐尔:“?”
莫名其妙。
“先说好,再怎么样也不许失控。”
阿芙乐尔叹气,拿她没办法:“知道了。”
雨温润地下,流淌至阿芙乐尔的肩头,她俯身挡烟,给甘融点火。
亿万片月光,亿万片新雪,在亿万片流转的珍珠母贝里,齿轮状的打火机火光明灭,阿芙乐尔帮她点上时先是盯着烟,点着之后视线慢慢移到甘融的眼睛上,火光浅浅,烟向下飘。
甘融捋了一把发丝,即便焦躁,也只是从容地思考,从容地对话。
“赵广济接管了母权,只要世界上的母亲没有死绝,她就不会死。”
风有点凉意,阿芙乐尔站在原地,甘融不太能看清她脸上的表情,把烟递给她。
阿芙乐尔拇指拨开打火机的盖子,啪嗒一声,那只点燃的烟果然到了她指间。
曾经没人能理解芳风和加里布埃拉的母子关系,阿芙乐尔以为加里布埃拉醒来会将甘融和自己大卸八块,但似乎真生气的只有祝秉红,加里布埃拉完全无所谓。
芳风论证加里布埃拉的爱,要从细枝末节里幻想得到过的伪证。就像缺爱的人会拼命寻找爱的证明。
为什么大天使长泽润世人,却本能地侧身避开孩子的索爱?
真正的母权是权力与信任的典范,就算有人趴在耳边天天说母亲是坏女人也没有用,这是一种无法被挑拨的养育关系。
但是,在赵广济之后再无母亲。
因为赵广济拿走了母权。
命理中的子女宫不仅包括自己生的养的孩子,也包括任何耗费心血的产出。比如科研成果、学术论文、发明创造、文章、绘画、影视、游戏、歌曲……全都被赵广济接管了。
她把她从旧纪元带来的东西都冠以自己的名字,她既是人类的首席,也是不断升阶的异能者。
人类没有母亲,孩子在学校时,学校支配他们,长大了就由单位、公司和工作支配,闲暇的娱乐活动,都冠以赵广济的名,从生到死,永远不能逃离她的支配。
赵广济在旧日支配者序列上越走越远,就越来没有回头路。
离她越近影响越深。加里布埃拉是赵广济亲信,但在其死后屡有脱离权力集团的意愿,公然抗旨、数令不从,她生理上是一个母亲,她会反抗母权的剥离。
赵广济人为将她的手下分为理念不同水火不容的派系,她不希望除她以外还有人能接手帝国。
有些人跟随赵广济是为着心中的道义,有些人是被登上政治舞台的美好煽动,有些人纯粹是爱赵广济的人格魅力愿意为她抛头颅洒热血。
在赵广济死后以太史森为核心的赵党将蔺加三立为靶子,原本已经被铲除的世家死灰复燃,在这些步骤中就连阿芙乐尔也没有姓名。
孩子疼了会喊妈妈;无产阶级者会呼吁公平。SUN和太史森目标一致,同为赵党,他们只是想要她回来,只不过SUN是摇摆派。
但甘融出现了,客观上赵广济打出来的大一统集权需要手腕高超的□□者,甘融确实很合适;主观上权力源自暴力,她年纪轻轻就是二阶异能者,继续向上攀登序列的决心又那样强烈。
这就是以太史森为首的铁血赵党和以加里布埃拉为首的顺其自然中立党、以蔺加三为首的崇神蔑世旧党的根本矛盾。
支持赵广济回来、让甘融上位和不管平民只管修仙三种看法,前者和后者都是死路一条。
赵广济回来甘融会死得很惨烈,而蔺加三连稳定住现有局面的能力都没有,她简直是被脱缰的时代带着跑的。
她能平平安安活130年,恐怕不止因为她强,而是因为她平庸;矛盾激化立刻就被推上台,偏偏自己又搞不清楚情况,被多少人记恨。
“赵广济真的会回来?”阿芙乐尔阴冷道。
“你要如何定义回来。彗星的尾巴扫过月亮时,摇篮里的月光照进夜窗,地下城的安眠曲加深了公民对乡土的羁绊,从这个角度来说,她不是一直都没走过吗?”
世人都说赵广济有通天之力,踏入陵墓深处的阿芙乐尔只觉得普通,现在她明白天道最终将赵广济引向了何种形态。
她的言语不再是声音,而是檐下风铃按律吕摇曳的节奏;她的目光是在特定时刻投下的、精确计算过的[黑幕],搏动的心脏驱动无数地下城枢纽运转的机括。
阿芙乐尔一把大火焚烧了棺材,她以为摧毁尸体,抽出月球通讯码,便是终结了一个时代。
殊不知她烧掉的不过是君王蜕下的空壳,真正的赵广济早已将自己拆解溶入帝国的血脉,成了刑不可知的法律,锻造城池与典籍不容置疑的根基。
那人随着西行的白鸽列车、南下的焦点船帆,随着每一个书写她名讳的子民,无声地蔓延至四极八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