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已经换上了那套水蓝色的粗布衣裙,如云的银发也用一根同色布带随意束起。
尽管衣物朴素,但她那清丽绝伦的容颜和出尘的气质,依旧与这凡俗小巷格格不入。
她微微蹙眉,显然不太适应这种粗糙的布料。
“现在,可以了。”她说。似乎觉得既然已换了装束,便无需再隐匿身形。
陈清看着她,最终什么也没说。他默默地在前引路,找到一家看起来不起眼的客栈,要了一间房。
店小二引他们上楼时,忍不住多看了李恃螭几眼,被陈清侧身挡住。
走进简陋却干净的房间,关上门,将外界的喧嚣隔绝。
寂静,如同实质般弥漫开来。
逃亡暂告段落,而横亘在两人之间那由恐惧与不解构筑的隔阂,才刚刚开始显现。
暮色透过窗纸照进来,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却始终无法交融。
房间里,死寂般的沉默仿佛有了重量,沉甸甸地压在心头。
两人和衣躺在同一张床上,中间却仿佛隔着一道深渊。
陈清蜷缩在床沿,背对着那清冷的身影,心中没有半分其他的念想。
他并不怪她。他清楚,她是为了保护他。
可当时她那双金色眼眸中如同看待虫豸般的漠然,深深烙进了他的脑海。
杀人,对一个凡人而言,冲击已足够巨大,何况是以那般轻描淡写而且近乎非人的残忍方式?
他拼了命地逃离生活了十几年的家,一方面是恐惧事情败露,另一方面,是怕在那一刻恐怖到令人胆寒的李恃螭。
他天真地以为,只要逃得足够远,就能将这一切当作一场噩梦甩在身后。
可他太天真了。那血腥的画面,如同附骨之疽,根本挥之不去。
李恃螭自那之后便鲜少言语。住进客栈,也只是在床的内侧静静打坐。然而,她久未能入定。灵台之上,陈清那恐惧疏离的眼神反复浮现。
为什么?
她清理了威胁,保护了他,为何换来的不是依赖与亲近,反而是他灵魂战栗般的畏惧?
这种凡人的情感,让她第一次感到了名为“困惑”的滞涩。
夜半,陈清终于在极度的不安中浅眠。两三个时辰后,一缕凄清的月光透窗而入,他猛地惊醒。
随即,他浑身一僵。
李恃螭并未在打坐。
她不知何时欺身而上,双腿压制着他的下身,双手撑在他的肩侧,整个人笼罩在他的上方。
月光勾勒出她绝美的轮廓,却照不进那双在黑暗中凝视着他的金色眼瞳。
她俯下身,发丝垂落在他颈间。一声带着明显委屈的质问,砸在他的耳边:
“为什么怕我?”
陈清被她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和质问弄得懵住,一时忘了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