核心会客室位于癫火堡主塔的中层,墙壁由厚重的抗魔石材砌成,表面铭刻着简单的隔音与防护符文,陈设简单但坚固。李癫坐在主位,铁木如同沉默的雕像侍立一旁,石皮则大大咧咧地靠在门边,眼神带着审视。老扳手还在实验室忙活,幽丝和默石也不适合这种场合。门被推开,两名全副武装的卫兵带着那个灰袍矮小身影走了进来。来人依旧戴着兜帽,遮住了大半面容,只能看到下巴的线条有些瘦削,皮肤是一种不健康的灰白色。它行走时悄无声息,长袍下摆随着动作轻轻晃动,隐约能看到并非人类的双足形态——更像是某种反关节的蹄类。卫兵退到门外守候。灰袍访客停在房间中央,微微躬身,姿态恭敬但不算卑微。一个有些干涩、带着奇异腔调、分不清男女的声音从兜帽下传来:“感谢癫王大人接见。贸然来访,还请见谅。”李癫没有立刻回应,而是用混沌之力不动声色地扫过对方。没有明显的恶意或攻击性能量,气息微弱而内敛,带着一种陈腐、枯萎的感觉,与生灵的活力截然不同,但又并非亡灵的死寂。更像是一种……长久处于压抑、贫瘠环境下的衰败生灵。“不必客套。”李癫澹澹开口,“你说有关于‘哀伤之崖’和‘被遗忘的契约’的信息要交易?直接说吧,你想要什么,又能给我什么。”灰袍访客似乎对李癫的直接并不意外,它抬起头,兜帽阴影下,隐约可见两点微弱的、如同即将熄灭炭火般的暗红色光芒,应该是它的眼睛。“在下名为‘枯语者-灰足’,来自哀伤之崖附近,一个早已被遗忘的小小聚落。”它的声音平稳,“我们一族,世代守护着崖下的一处古老遗迹,也与遗迹中残留的某些‘存在’,维系着一段古老的契约。”“契约?”李癫手指敲击着扶手。“是的。那并非与情绪教派所立,而是在教派崛起之前,与那遗迹真正的主人——或者说,与那片土地深处某个更古老意志的约定。”灰足的声音压低了些,“契约的内容,是守护遗迹的‘宁静’,定期进行特定的‘安抚仪式’,以换取不受情绪风暴彻底侵蚀的微小庇护,以及……偶尔从遗迹深处流露出的、关于过去时光的碎片知识。”“这与我有何关系?”李癫问。“关系在于,契约正在失效。”灰足的语气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焦虑,“近几十年来,情绪教派的力量不断侵蚀、扩张,对哀伤之崖遗迹的影响也越来越深。他们似乎察觉到了遗迹深处有些‘特别’的东西,开始频繁派低阶教徒前来探查、汲取特定情绪,甚至尝试破坏遗迹结构。我们一族的力量微薄,只能勉强维持,但契约的根基已经动摇。”它顿了顿,兜帽下的红光似乎亮了一丝:“直到不久前,癫王大人您与情绪教派的冲突,尤其是您释放的那道奇特的、能够扰乱甚至净化情绪能量的雷法,以及后来在七情海边缘的……活动,让我们看到了希望。”“你们想借我的手,对付情绪教派,稳固你们的契约?”李癫似笑非笑。“是合作,大人。”灰足纠正道,“我们一族虽然弱小,但世代居住于哀伤之崖附近,对那里的地形、情绪风暴的细微变化规律、教派人员的活动习惯,乃至遗迹内部的部分古老机关和隐秘路径,都了如指掌。我们可以为您提供最详尽的向导和信息,帮助您安全地接近甚至进入遗迹深处——那里,据古老的传说和契约碎片记载,隐藏着与‘情绪本源’直接相关的秘密通道,或者至少是观察‘空虚之井’的最佳窗口。”信息很有吸引力。李癫他们正需要这样一个熟悉本地情况的向导。但他不会轻易相信。“口说无凭。而且,你们世代守护契约,现在却要带外人进去?不怕违背契约,或者引来遗迹‘主人’的怒火?”李癫盯着对方。灰足沉默了片刻,似乎在犹豫,最终还是说道:“契约的失效,不仅因为外部的压力,也因为……遗迹内部的‘那位’,其状态越来越不稳定。它传递出的意念,从过去的‘悲伤’与‘宁静’,逐渐掺杂了越来越多的‘痛苦’、‘混乱’,甚至……‘怨毒’。我们进行的‘安抚仪式’效果越来越差。继续下去,要么我们一族被彻底侵蚀异化,要么遗迹失控,引来情绪教派更疯狂的掠夺,甚至可能酿成更大的灾难。”它抬起头,红光直视李癫:“带您进去,是族中长老们经过激烈争论后的决定。我们认为,与其坐等毁灭,不如寻求变数。您的力量特性,似乎对情绪之力有独特的克制和净化作用。或许,您能帮助我们重新‘稳定’契约,或者至少,弄清楚遗迹内部究竟发生了什么。作为交换,我们提供一切已知情报和协助,并且……遗迹中若有您感兴趣的非契约核心物品,您可以优先取用。”条件听起来很合理,甚至有些“卑微”。但李癫从来不相信天上掉馅饼。,!“我需要证据。证明你们的存在,证明契约的真实性,证明你们对哀伤之崖的了解。”李澹道。灰足似乎早有准备。它从怀中取出三样东西,轻轻放在地上。第一件,是一块巴掌大小、边缘不规则的灰白色石板,上面用某种早已失传的、类似象形文字的符号刻着一些内容,石板本身散发着极其微弱、但异常古老的契约波动。第二件,是一小截干枯的、如同藤蔓般的黑色植物根茎,散发出浓郁的、纯净的“悲伤”情绪气息,但与七情海那种扭曲狂暴的悲伤不同,这气息更加深沉、内敛、甚至带着一种“安抚”的意味。第三件,则是一卷绘制在某种柔韧兽皮上的、异常详尽的地图,上面清晰地标注了哀伤之崖周边的地形、情绪风暴的强弱分布区、几条隐秘的小径、以及那处遗迹的大致内部结构(部分区域标注着“未知”或“危险”)。“契约石板的碎片,只有守护者血脉才能让其产生微光。”灰足说着,划破自己一根干枯的手指,将一滴灰白色的血液滴在石板上。石板表面的符文果然亮起了极其微弱的、与血液同色的光芒,持续几秒后熄灭。“这是‘静默哀藤’的根须,只生长在遗迹最外围受古老契约力量保护的特定区域,是进行‘安抚仪式’的关键材料之一。”灰足介绍第二件物品。“地图,是我们一族千百年来用生命探索和记录下来的。”灰足的声音带着一丝沉重,“上面每一个标记,都可能意味着一位先辈的牺牲。”李癫示意铁木上前检查。铁木的电子眼扫过三件物品,快速分析。“石板材质古老,非近代产物,其契约波动结构完整,与持有者血液产生共鸣,血脉关联可能性高。植物根茎蕴含的情绪力量纯粹且具有稳定特性,与已知情绪教派产出的混乱情绪结晶截然不同。地图绘制精细,标注的地理特征与现有情报部分吻合,且细节远超我们已掌握的。”铁木给出客观分析。李癫微微点头,看向灰足:“你们一族,现在还剩多少人?实力如何?”“可战者,不足三十。其余老弱妇孺,约百人。我们擅长隐蔽、地形利用,对情绪侵蚀有一定抗性,但正面战斗能力……远不及癫火堡的勇士。”灰足坦然道,“我们最大的价值,在于知识和对环境的熟悉。”人数很少,实力弱,这意味着控制起来相对容易,但也可能意味着在危险时提供不了太多实质帮助。“最后一个问题。”李癫身体微微前倾,目光如电,“你们怎么确定,我能帮到你们,而不是让情况变得更糟?或者,我拿到想要的东西后,转身就走,不管你们的死活?”灰足沉默的时间更长了一些。最终,它用一种近乎绝望中透出决绝的语气说道:“我们……没有更好的选择了,癫王大人。继续等待,只有缓慢的灭亡。而您,至少展现出了对抗情绪教派的力量和意愿。至于您是否会守信……我们只能赌。赌一位能在这诡域中迅速崛起、令多方势力忌惮的强者,其信誉和长远眼光。我们愿意献上我们所有的知识和忠诚,换取一个生存下去、甚至摆脱千年枷锁的机会。”很实在的回答。没有空洞的保证,只有孤注一掷的赌博。李癫靠回椅背,手指继续敲击着扶手,陷入思考。这个“枯语者”一族,可信度有待考察,但提供的情报和协助,确实是他目前急需的。哀伤之崖的遗迹,听起来比预想的更有价值。与一个熟悉当地、有求于自己的地头蛇合作,利大于弊。当然,必要的防备和控制手段绝对不能少。“我可以答应与你们合作,探索哀伤之崖遗迹,尝试接触甚至‘稳定’你们所说的古老存在。”李癫终于开口,“作为交换,你们必须提供所有关于遗迹和情绪教派在附近活动的情报,并派出最好的向导协助我们行动。探索期间,你们的人员必须完全听从我的指挥。如果发现你们有任何隐瞒或背叛行为……”他没有说下去,但冰冷的杀意已经让房间温度骤降。灰足毫不犹豫地深深躬身:“以古老契约与先祖之魂起誓,枯语者一族,必将竭尽所能,遵从癫王大人的意志。若有背叛,血脉断绝,永世沉沦。”誓言在诡域是有分量的,尤其是涉及血脉和先祖的誓言。“好。”李癫站起身,“灰足,你先在堡垒休息。石皮,给他安排个安静的房间,好生招待,但注意警戒。铁木,立刻根据新得到的地图,重新评估和制定哀伤之崖的行动计划。老扳手那边的‘共鸣器’进度也要加快。”“是!”石皮和铁木应道。灰足再次躬身,在石皮的带领下离开了会客室。房间内只剩下李癫和铁木。“你怎么看?”李癫问。“信息逻辑基本自洽,物品真实性高。该种族生存状态与其描述吻合。”铁木分析,“风险在于:1情绪教派可能对‘枯语者’一族有所监视,我们的接触可能暴露。2遗迹内部情况未知,可能比描述的更危险。3该种族可能隐藏了部分关键信息,或在压力下可能动摇。”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后面更精彩!“意料之中。”李癫走到窗边,望着外面忙碌的堡垒,“但我们本来就打算去哀伤之崖。多个向导,多点情报,总是好的。至于风险……哪次行动没有风险?加强行动保密,让灰足提供教派巡逻的详细时间表,我们打时间差。遗迹内部,见机行事。至于他们是否隐瞒……”他冷笑一声,“在绝对的力量和混沌的感知面前,小心思藏不住。”他转身,眼中闪烁着跃跃欲试的光芒:“告诉老扳手,共鸣器尽快完成。让石皮挑选的人做好准备。三天后,我们出发去哀伤之崖。这次,或许能钓到意想不到的大鱼。”铁木电子眼闪烁,记录指令。然而,无论是李癫,还是谨慎的铁木,都没有察觉到,在灰足离开会客室,经过堡垒一条相对僻静的走廊时,它那灰袍袖口中,一点细微到几乎无法察觉的、与它自身衰败气息完全一致的灰色尘埃,悄无声息地飘落,粘附在了墙角一块不起眼的、带着细微裂缝的石砖上。尘埃内部,一丝微弱到极致的、与情绪教派那种狂暴情绪截然不同的、更加隐晦古老的意念波动,微微一闪,随即彻底沉寂,仿佛只是普通的灰尘。灰足在石皮安排的客房里安静地坐下,兜帽下的暗红目光透过窄小的窗户,望向七情海的方向,无人知晓它在想什么。癫火堡的下一步棋,已然落下。而棋盘之上,似乎并不只有癫火堡和情绪教派两位棋手。那卷“被遗忘的契约”,牵扯出的,或许是一段更加悠远晦暗的往事。(第三百二十八章完):()我在诡异世界用雷法杀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