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氛似乎松快了一点。利亚姆挠了挠头,终于问出了那个盘旋已久的问题:“那什么时候能回来?下赛季前?”
“租借期到赛季末。”玲王顿了顿,“具体的要看情况,也要看我的表现。”他没有说出口的是,还要看埃因霍温是否行使买断,看阿森纳如何抉择。此刻他不想拿这些不确定来增加离别的沉重。
利亚姆似乎听懂了那份未尽之意,他用力点头:“你肯定没问题!”
玲王被他语气里的笃定感染,嘴角弯了弯:“可能吧。”
“是一定!”利亚姆站了起来,试图挥散那点残留的感伤。他走到玲王那收拾好的行李箱边,用脚尖踢了踢轮子,“行了,该说的都说了,戈尔德先生该催了。”
两人一前一后走到门口。玲王的手握住门把,正欲推门离去。
“Reo!”利亚姆在他身后叫了一声。
玲王回头。
利亚姆站在那里,背着窗外的天光,脸上的表情看不太真切,只有那双绿眼睛亮得惊人。他咧开嘴露出惯常的充满生命力的笑容,用力挥了挥手:“我们一线队见!”
门锁咔嗒一声扣上,干脆利落,像为一段日子画下的句点。
玲王出门时,细密的雨丝正从铅灰色的天空无声飘落。算不上大雨,只是伦敦最常见的能把一切色彩都晕染成灰调子的毛毛雨。
“噢,”他极轻地叹了口气,“这该死的天气。”
直到要离开他都没能适应伦敦这反复无常,阴雨绵绵的脾性。雨水很快打湿了他的头发外套,在深色的布料上留下更深的水渍。塞缪尔的车已经停在路边,经纪人摇下车窗,对他扬了扬下巴,示意快点。
“都结束了?”塞缪尔问,递给他一杯热茶。
玲王摇摇头:“说什么结束,只是中断。”
车子缓缓驶入伦敦傍晚的车流中,开向机场。雨刷规律地摆动,刮开一片片模糊的视野。窗外熟悉的街景在雨幕中向后流淌,红色的电话亭、慢悠悠的巴士、被雨水打湿后显得格外厚重的古老建筑……一切都在一种氤氲的水汽里变得不太真实,像一场即将醒来的梦。
降落在阿姆斯特丹史基浦机场后,一切顺理成章,塞缪尔全程在场处理各种文书工作。玲王则跟着走,被引导,被检查,被介绍。
现场体检后,签约在PSV总部一间视野开阔的会议室进行,巨大的落地窗外是训练基地平整的绿茵。长桌光可鉴人,文件早已备好。俱乐部官员,法律顾问,经纪人,各方坐定。
尽管不愿承认,但是签下名字的那一刻,御影玲王实实在在感受到尘埃落定的安心与疲惫。冬天漫长,辛德瑞拉不愿再提着裙子在雪地里赤足奔跑了。
然后是亮相,在PSV的队徽背景板前短暂地面对当地媒体。问题不多,玲王用英语作答,简洁得体。大家都想早早下班,不是吗?主教练霍夫曼没有出现,据说在带队训练,这本身也是一种姿态。
“基本程序走完了。接下来是足球的部分,我插不上手了。”塞缪尔站在门口打着哈欠,他显然累坏了,“不能陪你了,我要去确认你的新公寓今天就可以住人。”
玲王在工作人员的指引下走进空无一人的更衣室,他找到自己的位置坐下。顶灯只开了几盏,在偌大的空间里投下片片昏黄的亮区,其余部分隐在阴影中。埃因霍温啊……他坐在原地发呆,不知道在想什么。
远在伦敦的利亚姆·弗林正在一边和家人视频通话,一边收拾房间,显然他即将迎来一位新室友。艾米莉问:“Reo哥哥呢?我想和Reo哥哥说话。”
“他……”利亚姆张了张嘴,声音卡了一下,“他出差去了。去荷兰踢球。要过一阵子才回来。”他尽量让语气听起来轻松平常,就像玲王只是去了趟超市。
艾米莉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注意力很快被利亚姆身后书架上某个亮闪闪的奖杯吸引:“那等他回来,你要告诉他我学会用外脚背踢球了!”
他没料到妹妹突然说这种话,御影玲王离开伦敦已经有月余,自己也只会偶尔才想到。正当他拿着电话站起来,光着脚踩在地板上,准备把洗衣袋拎到门口时——
“嘶——!”
脚底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像被什么小而硬的东西狠狠硌了一下。他触电般缩回脚,单脚蹦跳着,低头看去。
一个小小的灰色零件静静躺在地板上。形状奇特,只有一个凸起的卡榫。
他们曾经翻箱倒柜,趴在地上,把房间掀了个底朝天找了无数遍。它却一直躲在这里,躲在最显而易见的地板中央,躲在日常脚步的间隙里,安静地等待着某个猝不及防的瞬间。像电影里的什么彩蛋,在故事都结束后,在大家都快要忘记的时候突然跳出来狠狠刺痛某人。
哦,原来你在这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