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昭将手中的断枝扔进火里,火星飞溅。
他转过头,看着拂宜那双温柔得有些刺眼的眸子,嘴角忽然勾起一个弧度,虽然是笑,却透着森森寒意与恶劣。
“本座记性向来很好。”
他声音在此刻竟然变得轻柔,却如毒蛇吐信:“我不但记得这句诗,连我手下杀了多少性命、毁了多少魂魄,都能一一数来。仙子想听吗?”
拂宜脸上的笑,瞬间僵住了。
风声呜咽,篝火摇曳。
过了很久,她慢慢从腰间解下那支紫竹箫。
“既有诗,岂可无乐?”
这是高子渊赠她的。竹身润泽,在火光下泛着幽幽的光。
冥昭坐在一旁,看了一眼那支箫,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皱,却并未出言阻止。
箫声响起。
呜咽,苍凉,如泣如诉。在这空旷死寂的沙漠里,随着风沙飘向不知名的远方。
一曲终了。
拂宜放下箫,手指轻轻摩挲着微凉的竹身,望着那漫天星辰,忽然轻声开口:“冥昭,三十日之期一到,我死之后……”
她转过头,看着火光另一侧那个沉默如山的黑影,眼神平静而悠远:“这世间便再无这样的夜晚,你……可会觉得寂寞?”
冥昭闭着眼,神色漠然,仿佛入定了一般,对她的话置若罔闻。
拂宜没等到答案,也不恼。她笑了笑,从行囊里摸出一只皮囊壶,拔开塞子。
那是她在商队里讨来的一壶烈酒。
她仰头灌了一口。辛辣的酒液顺着喉咙滚落,像是一团火在胃里炸开,呛得她咳了两声,苍白的脸上泛起不正常的红晕。
“为什么……”
她抱着酒壶,眼神有些迷离,喃喃自语。
没有人回答她,只有风声呜咽。
“为什么……”
她又喝了一口,声音更低了些,像是被风沙迷了眼,带着一股说不出的酸涩。
“为什么……”
只有这三个字。
即便醉了,她也知道有些话不能问,有些事无解。千言万语,种种无奈,最后都只化作了这无头无尾、不断重复的三个字。
冥昭终于睁开了眼。
他看着那个缩在毯子里、醉眼朦胧的女子,眉头紧锁,声音冷沉:“你在问什么?”
拂宜动作一顿。
她抱着酒壶,歪着头看他,醉意让她的眼神变得有些大胆,甚至带着几分平日里没有的凄艳。
“我问什么……”她低低笑了一声,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你在乎吗?”
冥昭眸光一凝。
拂宜又灌了一口酒,酒液顺着嘴角流下,打湿了衣襟。
她看着他,目光有些涣散,却又像是透过他在看什么遥不可及的东西。
“冥昭……你知不知道……”
她向着他的方向伸出手,似乎想触碰他,却又在半空中无力地垂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