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意被顾放问得有些不好意思,解释道:“不完全是这样。不过,我出生的国家推行九年义务教育,这是一种强制性的基础教育制度,世界上很多国家都有类似的政策,当然,条件差些的地方可能就没有。”
她稍作停顿,整理了一下记忆中的课程表,尽量用顾放能理解的方式说明:“这九年的教育,内容挺多的。前六年,主要是学习语文,类似这里的经史文章与语言运用,数学,类似算术与更深的数量与空间道理,英语,这是一种使用很广的外邦语言这三样基础。此外,还会学习自然与科学,这个是了解天地万物运行的初步道理,思想与品德,这个是教导为人处世的规范与心性,体育,目的是强身健体,美术,也就是绘画鉴赏和音乐,有些特别的学堂,还会教些其他兴趣班。”
林意接着说道:“后三年,除了继续深入学习之前的内容,还会增加地理,这个是研究山川地貌、风土人情的,物理,这个是探究物体运动,力,声,光,热,电等现象的根本法则的、化学,这个是了解物质构成,变化与性质的学问的,生物,这个是研究生灵万物,从花草虫鱼到人体自身的奥秘的,历史,这个是追溯过往朝代的兴衰更替与人事变迁的。”
顾放听完林意关于地球教育体系的描述,心中所受的震撼更甚于听闻那些高楼与快车。他稳了稳心神,声音里仍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波动:“你们竟要修习如此繁多之课业?一日仅十二个时辰,如何来得及?莫非你们那边,并非以十二时辰为一日?”
林意仿佛被勾起了某种痛苦的回忆,忍不住闭了闭眼,语气变得沉痛:“我们那也是十二个时辰为一天的,如果只上课的话时间是够够的,问题是还要加上作业,几乎每一科!都有作业!没办法,我们那人还是太多了,只能不停内卷。”
顾放虽不完全明白内卷具体何指,但大致能领会那是一种因人多资源有限而导致的激烈竞争状态。他只能略带同情地感叹一句:“你们那边,确也是不易。”
“是啊。”林意迅速将这段让她悲伤的话题揭过,将话头拉回更关键的事情上,“夫君,你之前说重生,是重生了二十四年,回到更小的时候,还是只重生了六年,回到十八岁那年?”
顾放语气平缓:“只有六年。回到宁王落水那日。但古怪的是,除我之外,似乎无人保有那段天地崩坏的记忆,仿佛那场灾厄从未发生。而更令我惊异的是,本应死去的宁王不仅活了下来,内里却已判若两人。”
林意讪讪道:“夫君当年这么快就发现了宁王换人了啊。”
“每个人给人的感觉皆是独一无二的。”顾放淡淡道,仿佛在陈述一个再自然不过的道理,“原先的宁王,心思沉凝,难窥其底。而醒来后的这位,眉宇间却透着一股近乎天真的敞亮,思虑言行,皆直接许多。”
林意想起当时顾放用宁王府里的花暗示他已经知道宁王换芯子了,结果应白川却傻乎乎的根本没听懂,钝感力一绝。不由得点头赞同道:“确实,现在的宁王一定是在一个特别好的环境下长大的。”旋即又问顾放,“那夫君重生那会是什么样的景象?”
“起初的情景与宁王落水时并无二致。我重生醒来时,正将他从水中救起。只是这一次,他没有气息奄奄,反而睁开了眼。但那眼神,与我记忆中那位沉默阴郁的宁王截然不同。只一眼,我便知道,芯已换了。后来我放心不下,寻机入宫做了他的侍卫。”顾放语气渐淡,“这位新的宁王虽看似疏于防范,却总能险险避开暗处的冷箭。见他自有保命之法,我便打算抽身。不料北疆战事骤起,铁骑直逼皇城,父亲战死,我被迫顶上。”
哇,这是什么大冤种设定,世界崩塌后就他一个人有记忆,因为担心主角再度被杀而跑去保护主角,保护了一段时间后发现这个新主角贼能逢凶化吉,正想辞职回家做做喜欢的事结果就遇上了打仗,自己还被迫顶上,这一打就是五年,好不容易打完了回来了还要被人暗算到残疾。要不是她们穿来了就真的是终身站不起来了。
林意心疼得不行,握紧他的手,“夫君也太惨了吧。为什么只有夫君一个人记得这件事啊。”
“我也不知。”顾放摇摇头,眸色深沉。
林意将思绪拉回最初的问题,“所以夫君认为人生都是一场空?因为一起都是假的?”
顾放微微偏头,凝视着林意:“最开始我确实是这样认为的,看到宁王换人后我曾经十分不解,世界为何会因为一个人而存在?他死了世界就要跟着一起死?世界可以因为那个人死了而不顾剩余的人是死是活,应该很在乎那个人才对,为什么重来一次后那个人已经不是原来的人了,世界对此好像毫不在意?”
林意听着顾放说出这么哲学的话,颇有些无措,感觉这些话跟那个著名哲学三问很像啊,她可没办法解答什么从哪里来到哪里去她是谁这种问题,只能专注实际,用轻快的语气调笑道:“可是这个世界是真实的,你也是真实的呀,我总不可能喜欢了一个假人吧。”
见顾放仍垂眸不语,林意索性再加把火。她探身向前,飞快地在他唇上轻啄了好几下,带着撒娇的口吻:“哎呀,夫君不要这么悲观呀,我实话告诉你,我们会过来都是因为世界求助,包括现在的宁王,也是过来救场的,因为原来的宁王死了,世界不甘心被毁灭,所以叫了很多人过来帮忙,我们都是因为要过来帮忙让这个世界变得更好才过来的,你要相信世界爱它的诞生的每一个生命呀。”
顾放终于抬起眼,声音很轻地问:“真的吗?”
林意急忙点头,恨不得举手发誓,“真的真的,比珍珠还真。这样吧,现在的宁王身上是有个系统辅助他的,就是啊统,它懂好多的,等下次见面夫君也一起来吧,顺便问问啊统是怎么回事。”
顾放终于答应了,林意见状松了口气,只恨让何静回去太早了,黄西宁在做研究又不好打扰,只能她一个人想办法应对消沉的顾放,要是他们都在还能让大家群策群力一下。
其实只要静下心来细想,林意或许就会发现,顾放的忧郁来得有些突兀——正是在她说以后可能经常与同门见面之后,顾放才流露出这样的情绪。而重生的事,更是在她的老乡们都离开后才说出口。这真的很难说,是不是顾放有意为之。
两人一番交心加玩闹,时间悄然流逝,很快又到了晚饭时分。饭后,阿福前来禀报:宁王那边已应允会面,明日便会过府。
林意便让阿福再跑一趟太仆寺卿府告知何静,自己则推着顾放散步时,顺道去通知黄西宁。
第二天又是阳光明媚的一天,林意起了个大早,洗漱完和顾放吃完早餐便准备推着顾放去叫黄西宁,却不曾想走到客房门前发现黄西宁已经穿戴整齐了,很难说是不是因为要见到星际人和传说中的系统才这么着急的……
三人来到正厅不久,何静与应白川也到了。原是两家的马车恰在将军府门前相遇,便一同进了门。顾放为几人简单引见后,便垂眸不再多言,将话头让给了林意。
“咳咳,那个,可能大家今天会很疑惑为什么我老公也来了。”林意摸了摸鼻子,稍显局促地开口,“我老公昨天刚刚告诉我,他是重生的,亲眼目睹了原主角应白川的死亡。”
此话一出,厅中霎时静了一瞬。何静睁大了眼,应白川神色一凛,连黄西宁也微微抬眉,三人的目光不约而同投向静坐一旁的顾放。
林意怕顾放不自在,连忙解释:“事情是这样的,昨天我不是和黄兄说感觉顾放可能有些玉玉嘛,黄兄让我模仿一下心理医生那套,让他先说出来,然后我们解散后我就去跟我老公聊了,他就说了。”
林意讲述得专注,并未留意到一旁黄西宁的神情渐渐变得有些微妙。黄西宁静静听着,目光却不时转向顾放,眼底闪过一丝了然。
顾放自是察觉了那道视线。他并未回避,反而抬起眼,迎上黄西宁的目光,嘴角几不可察地弯起一丝极淡的弧度。果然,待其他人离开后才说,是正确的。黄西宁这般敏锐之人,一听便知他昨日那番忧郁恐怕别有深意。
黄西宁与他对视片刻,似乎从他坦然的神情中印证了什么,略显无奈地摇了摇头,随即别开视线,不再看顾放,只专注听着林意的叙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