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下手机,他走到窗边,阳光明媚,仿佛昨夜那场可怕的暴雨只是一场幻觉,但手机里新增的联系方式和信息,石田一郎语焉不详的提醒,都清晰地告诉他,那不是梦。
他救的人,身份恐怕非同小可。
这起车祸,就像一块巨石,砸进了原本只是微澜的池塘,激起的浪花,正以他无法预料的方式扩散。
周日下午,江起感觉身体恢复了不少,决定去诊所一趟,处理一些积压的记录。
刚到诊所门口,就看见一辆黑色样式低调,但质感高级的轿车停在路边,车前站着一位穿着深色西装,身姿笔挺、气质精悍的中年男子。
看到江起,男子立刻迎了上来,微微鞠躬,姿态恭敬标准:“请问是江起医生吗?”
“我是,您是?”
“失礼了,我姓杉本,来自宫内厅。”男子声音平稳,但目光锐利,带着审视,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感激,“关于周五晚上的事故,我奉命前来,向您转达最诚挚的谢意,您及时的救助,为……那位赢得了至关重要的抢救时间,目前那位已脱离生命危险,正在康复中,这份恩情,我们铭记于心。”
江起心中了然,他面色平静地回应:“您太客气了,我只是做了该做的事,贵人平安就好。”
杉本深深看了他一眼,似乎对他冷静的态度有些欣赏,继续道:“另外,关于您正在申请的汉方药应用资格一事,我们了解到,您在此领域也有深厚的造诣,并且此事对您救治其他患者具有重要意义。
我们已通过适当的渠道,向厚生劳动省和汉方医药协会表达了……关切与支持,希望不会给您带来不必要的困扰,只是希望真正有才能的人,能获得施展的平台。”
话说得委婉,但意思再明白不过,来自这个特殊部门的“关切与支持”,其分量不言而喻,这几乎是为他扫平了评审路上最大的行政和人为障碍。
“非常感谢。”江起依旧保持着礼貌和距离,他不想与这种层面的势力牵扯过深,但对方释放的善意,他也无法拒绝。
“这是我们应该做的。”杉本递上一个素雅的信封,“这是一点微薄的谢礼,请您务必收下,另外,这是我的名片,上面有直接联系方式,今后如果您在东京遇到任何……寻常途径难以解决的麻烦,或者有任何需要,可以联系我,在合理合法的范围内,我们很乐意为您提供帮助。”
江起接过信封和名片,名片极其简洁,只有名字“杉本”和一个手机号码,没有头衔,但那张名片的质感,和杉本本人散发的气息,都暗示着其背后蕴含的能量。
“再次感谢您,江医生,请保重身体。”杉本再次鞠躬,转身上车离开了。
江起拿着信封和名片,站在原地片刻,才走进诊所。
信封里是一张支票,金额之大,足以让他很长一段时间无需为生计担忧,但他更在意的是那张名片和杉本的话。
他走到二楼,石田一郎正在办公室里等他,似乎对刚才门外的一幕并不意外。
“他们来过了?”石田一郎问。
“嗯,宫内厅的杉本先生。”
石田一郎点点头,走到窗边,看着那辆黑色轿车消失的方向,缓缓道:“这下,最后的障碍也没有了,刚刚协会那边正式通知,你的特例评审,定在下周三上午,地点在协会大楼,评审委员会名单……包括小泉教授。”
江起抬眼,小泉教授,那位反对最激烈的人。
“他主动要求加入评审委员会。”石田一郎转过身,看着江起,目光深邃,“他说,他想亲眼看看,一个能在暴雨夜里用圆珠笔做气胸穿刺、救下重要人物的年轻人,在汉方药学的考场上,又能拿出什么样的表现,是名副其实,还是……昙花一现。”
压力,非但没有因为来自高层的支持而减少,反而以一种更具体、更尖锐的方式,压了下来。
小泉教授不再是模糊的反对派代表,而将成为坐在他对面的考官之一,他的认可,将具有极强的说服力,反之,他的否定,也将更加致命。
“我明白了。”江起的声音平静无波,该来的总会来,而这一次,他不仅是为了资格,似乎也为了某种……证明。
“去准备吧,江君。”石田一郎拍了拍他的肩膀,“让所有人,都看清楚你的本事。”
江起回到自己的休息室,关上门,窗外阳光正好。
他将那张素雅的名片和支票放进钱包最内侧的夹层,然后,摊开厚厚的笔记本,拿起笔,目光落在那些复杂精妙的方剂和药材名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