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线生看着这个喧嚣的无极殿,瞬间就空了许多人,已经展示了欧阳上智有多么不得人心,他内心也叹一声,明白了素还真走之前的安排如何,人心留不住的终究留不住。
素云流也看不下去了,到一线生旁边感叹道:“义父怎得如此不得人心。”
在他们说话的时候,阿容推着棺材便到了,在门口等着的中垚也接手了棺材,葬礼所需要的东西也都准备好了。
阿容拍了拍身上的灰,带着史艳文三人进入了大殿里,静流君第一个注意到来的人,沉默依旧的静流君总算是开了口,“姑娘。”
领头的阿容充分吸引了在场众人的目光,藏镜人恭敬地向她一礼,“姑娘,义父已死。”
一线生和素云流还有些茫然,这个突然出现的姑娘是谁,而站在他们身边的柳百通也认识,也向她打了声招呼,“至尊已死,不知道姑娘有何安排?”
他们两个面面相觑,啊!怎么在场的人就只有他们两个不认识领头的姑娘。
一线生将疑惑的目光落在一旁的柳百通身上,而柳百通也明白对方的不解,给他们解释,“这位是阿容姑娘,是至尊的亲信。”
“嗯,”阿容向每个给自己打招呼的人都点了头,目光落向一塌糊涂的王座,在欧阳上智的遗骸上停留了一刻,“我今天来也不为别的,只是想给先生办一场葬礼而已。”
她没有流露出悲痛,也没有丝毫惊讶,仿佛眼前这一幕,她早已预料到。
“收拾遗骸。”她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安定感。“清理殿宇,无关人等,可暂且退至偏殿休息。”
中垚立刻指挥人手开始行动,白木棺材被抬至殿中,几名欧阳世家的门人忍着不适与悲愤,开始小心翼翼地收敛残骸。
整个过程安静得诡异,只有衣物摩擦与木板的轻响,衬得殿内愈发空旷死寂。
史艳文深吸一口气,在众目睽睽之下,走上前去,他没有说话,只是默默接过一方白布,协助包裹一片碎裂的衣甲。
他的动作很慢,很稳,带着一种沉甸甸的、近乎仪式的庄重,闻世与怪老子对视一眼,也无声地加入进去。
一线生看着史艳文的举动,又看向阿容,复杂的心绪翻涌,他忽然有些明白,为何柳百通、藏镜人甚至静流君都对这年轻女子持有一份近乎本能的……敬畏,她出现的时机太巧,姿态太稳,仿佛一切早已在她计算之中。
是为着至尊之位?还是早有阴谋?或者真如他们所说是欧阳上智的亲信,不过在这个时候竟然还有人想着欧阳上智,一线生也算是放心些。
“阿容姑娘,”一线生终于开口,语气里带着疲惫与探究,“你似乎……对至尊之死,并不意外?”
阿容转过脸,清澈的目光落在一线生身上,那目光仿佛能穿透皮囊,直接掂量灵魂的重量。
“世间没有永不坍塌的高台,”她缓缓道,声音里听不出情绪,“先生走的这条路,终点无非两种:要么踩着所有人的尸骨坐稳,要么……从尸骨垒成的高处摔下,区别只在于,何时,何地,由谁引发。”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开始变得整洁起来的王座区域。“意外的是方式,是时机,而非结局本身。”
这话冷静得近乎残酷,却让一线生无法反驳,欧阳上智一生行事,确是如此。
“那么姑娘认为,”柳百通插言道,他更关心实际,“眼下该如何是好?沙人畏、荫尸人已走,各派掌门人心浮动,宇文天公然挑衅,至尊之位空悬……群龙无首,祸乱将至。”
所有人的目光再次聚焦在阿容身上。此刻,她无形中成了现场唯一一个看起来“有成算”且似乎与欧阳世家核心紧密相关的人。
阿容没有直接回答。她看着棺木被慢慢合拢,白木的纹理在殿内光线下显得有些粗糙。
“葬礼要办。”她终于说,“按他该有的规格。不是为虚名,是为给活着的人一个交代,一个了断的仪式。史艳文会以义子身份扶灵守孝,全了这段名义上的父子之情,也断了日后可能被人利用的不孝不义之名。”
史艳文动作微顿,低头称是。
“至于至尊之位……”阿容的目光缓缓扫过一线生、素云流、柳百通、藏镜人,以及留下的几位核心门主。“那不是今天该决定的事,也不是几个人在这大殿里就能决定的事。”
阿容低下眼眸,盯着地面的纹路,“至少也要等到先生葬礼完成再谈此事。”
她走到窗边,望向殿外开始聚集的、惶惑不安的欧阳世家部属,以及更远处仿佛闻到血腥味般隐隐躁动的武林。
“欧阳上智死了,欧阳世家还没死,它不只是一个人,一个名号,更是十年间织就的一张网,无数利益的勾连,无数人心的依附,无数或明或暗的规则。”
她转过身,背对着光,面容有些模糊,只有那双眼睛依然清亮,“现在要做的,不是急着去抢那张空了的椅子,而是确保这张网不会因为一个节点的断裂而彻底崩溃,反噬所有人。”
“如何确保?”藏镜人沉声问,他听懂了阿容话中的深意。欧阳世家若彻底失控内乱,牵连之广,仇杀之烈,恐怕远超当年。
阿容轻轻呼出一口气。
“稳住基层。”她吐出四个字,“消息会扩散,恐慌会蔓延,但底层的人,他们首先关心的不是谁当至尊,而是明天的饭食,家人的安危,手上的活计还能不能做。中垚。”
“在。”中垚立刻上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