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母书房。
萧念叩门而入,屋内没有点香,萧母坐在桌边,沉默地喝着茶,整个书房安静异常,只听得到萧母轻刮茶叶的声音,莫名觉得压抑。
来的路上听说了,萧母刚从宫里回来,面色沉静,看不出喜怒。因此,萧念很是规矩地问候,“母亲,您找我?”
萧母这才放下茶盏,抬眸看她一眼,朝着身侧的位置扬了扬下巴,“坐。”
萧念听话坐了,萧母推过来一本薄册,萧念接过一看:《请开伴读出身及广寒门进学之路疏》。
“这是?”
萧母解释,“这是孟渊孟先生联同她的几位好友以及门下学生共同撰写的,你那幅字她和几位大儒都看了,纷纷交口称赞,也很震惊你短时间内怎么变化这么快,说要收你为徒,让我问问你的想法。”
这倒是让萧念意外,但她对拜师没有兴趣,随便找了个委婉的理由拒绝了。值得高兴的是,有了这份奏疏,就相当于有了一大批寒门子弟的支持,成功的可能性也大了些。
果然萧母接下来的话应证了这一点,“这份奏疏我也呈给陛下看了,她对你的计策也很有兴趣,但这不是儿戏,得问问朝臣们的意见,过几日你随我一同上朝吧。”
萧念点头,可心中存着另一个疑虑,萧母上次被召进宫就是和皇帝谈论此事,她打听过了,这次皇帝同时召了两位国公进宫,难道还是说这个?
“母亲没有别的同我说吗?”她终究还是大着胆子问出了口。
萧母看了眼她头上的纱布,顿了会儿才说:“陛下今日召见我和张简,让我们各退一步,张菁写份忏悔书,赔你那伴读些许银钱,此事就算作罢。”
“什么?”萧念眉头深皱,害怕自己听错了,她以为铁证在手,怎么都能有个结果,没想到竟是这样。她不可置信站起身,道:“陛下就是这么和稀泥的?”
“住口!”萧母神情凌然,“圣上决策,岂容非议?”
萧念心沉了沉,指着脑袋,咬牙道:“母亲,我头上的伤还没好,阿砚的手到现在还动不了,张菁先动的手,欺压良民,还反污告我,一篇忏悔书就算作罢?母亲您什么时候这般怯懦了?”
“放肆!”萧母脸上青筋暴起,没想到女儿敢骂到她头上来了,饶是平日再自持,此刻也险些没绷住,“她已在陛下面前认错,你还想要怎样?”
萧念挥了挥衣袖,扬声道:“我要她给阿砚赔礼道歉!”
“他不过是个伴读!让国公之女给他道歉,荒唐!”萧母也站了起来,女儿的要求她不是不知道,可在殿上,她从头到尾都没提。
这话听得十分刺耳,萧念不服气地说:“他是良民!不是随意任人糟践的,张菁欺压良民,御史不参她吗!”
“御史参她,同样也会参我!继续闹下去大家脸上都不好看,陛下看中你的才干,你就此罢手……”萧母从没想过自己女儿能为一个人犟到这种程度,后悔当初没有早点把江砚澄送走。
然而萧念接下来的言论更是让她火气上涌。
“我不罢手,我只想要个公道!”
“啪!”
掌起声落,萧念硬生生挨了一巴掌,脑袋侧向一边,脸上火辣蔓延。
萧母怒不可遏,“你要公道难道就不要府中的前程了吗?”
萧念十分不解,冷哼一声,“母亲,我不明白,要公道和要前程这二者有什么干系?我们明明占理,为什么要退让?”
萧母闭了闭眼,长叹一口气,压着怒气劝道:“陛下不想此事再继续闹大,你有心也无力……再说了,不就是个伴读吗?你至于这样?”
萧念垂下眸,心脏像是被人揪了一下的疼,江砚澄在她们眼里,就永远“只是个伴读”。她想起萧父说的话,喃喃道:“母亲,若是你曾经在意的那个人受了同样的屈辱,你会怎么做?”
闻言,萧母身躯一愣,攥紧了发麻的手,“你怎么知道的?”
转念一想猜测是萧父说的,面上升起愁容,第一次明白那个伴读在萧念心中的地位。可时过境迁,她当年没得选,萧念同样也是。
无奈拍了拍萧念的肩膀,“好在没有造成很大的损失,就此作罢吧,既已得了陛下青眼,不好再因此事惹得她不快。过几日,朝堂上好好表现。”
说罢,萧母开门离去,书房内,剩下萧念一人,垂在身侧的拳头紧紧握着,良久终是泄了气般松懈下去。寒风从门口灌入,寒意从头顶灌到了脚底。
不知站了多久,她才拖着沉重的步伐离开,朝清晖院的方向看了眼,犹豫一瞬,转身往相反的方向走去。
长廊里,风铃的清脆声响在耳边晃荡,少了平日的纯真,多了几分讥笑和讽刺。
她以为江砚澄跟在她身边就不会再受委屈了,没想到受得伤害更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