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什么?”萧念顺手捋了捋他被风吹乱的碎发,轻笑一声,“还说信我,分明是不信的。”
“不是的!”江砚澄否认,“我是怕你树敌太多,她们在朝堂上抨击你,你一个人,万一吵不过怎么办?”
他神色焦急,萧念弯了弯嘴角,俯身看着他的眼睛,道:“原来你是担心我,你怕我会被她们的唾沫星子淹死?”
萧念凑得太近,烛火在她眼中跳跃,江砚澄看见了自己的倒影,不自在地移开眼,“小姐这般自信,想来是没有问题。”
话落,江砚澄感觉一只手掌搭在了自己的脑袋上,还揉了揉,随后听见萧念的声音在头顶上方响起,“放心吧,我不是一个人,不还有你吗?我要真被淹死了,你可要记得替我收尸啊。”她说话的尾音带着一丝笑意。
“别乱说。”江砚澄拍开她的手,握在手里,许是在寒风里站久了,声音有些发闷,“我等着你带好消息回来。”
萧念回握住他的手,掌心一点点余温盖在他的手背上,“好,一定会是好消息的,等我。”
一开始的时候,萧念没想那么多,只是江砚澄想要改,她就做了,可现在一想,她好像不仅仅是为了他而做的,从张菁的事情里她清楚地认识到,光有尊贵的身份还远远不够,没有说话的权利,站在哪里都是被忽视的存在。各种权衡利弊之下,永远是被牺牲的那一方。
而她,不想做被舍弃的那个,她可以成为刀,成为那把刺向荆棘密林的利刃。只为开辟出一条平坦的路,一条她和江砚澄能够走得更远的路。
寒风吹得廊下的灯笼打着旋儿地转,寅时正刻,萧念准时赶到堂厅,萧母看了她一眼,沉息道:“走吧。”
从上次书房议事后,母女俩就没再见过面,此刻坐在马车里多少有点尴尬。
萧念只好掀开车帘子看外面,可外面漆黑一片,行人又少,没什么好看的。只能看见街边商铺小贩支起了棚子,灶火一开,往外冒着白气,渐渐飘出肉包子的香味。
萧念咽了咽口水,没吃早饭,出门又太急,没带上点吃食,现下肚子里有点空。余光悄悄瞥了眼萧母,见她面色沉静,一副不为所动的样子,心里奇怪,难不成她提前吃过了?
但是要上朝,她也不好意思说要停下来吃早饭。毕竟第一次面圣,多少还是有点紧张,规规矩矩的总没错。
可是又实在是饿……
“前面停车。”萧母突然出声,马车听令停了下来,萧念还在茫然,萧母已动身下了马车,只好紧随其后。
用棚子支起的简易小摊,旁边的招牌上写着个“面”字,摊主很是殷勤地擦了擦桌凳,热情招呼道:“公爷来吃面了?好一段时间没见着,这位是令千金吧?”
瞧这熟稔的问候,想来萧母是这里的常客。萧念倒有些惊讶,她以为真正的王侯权贵都不会吃这种街边小食的。看来她还是刻板了。
“公爷,还是照旧吗?两份?”摊主一边忙活一边问道。
萧母抬眸看了眼萧念,这是今天她第一次正眼看她,但很快又瞥向了其他地方,“问她。”
“……”萧念转头朝摊主一笑,“来份一样的吧。”
“好嘞。”摊主手脚麻利地下面。
接下来就是一阵寂静的沉默。萧念想,她好像一直无法和母亲处理好关系,前世是,这次也是。
不过这也不是她的亲生母亲,只要把该尽的孝道尽了,其他的也懒得维护了。
面很快做好端了上来,萧念刚吃没几口,萧母忽然开口,语气平淡,“山珍海味吃多了,偶尔吃碗清水面也不错。”
“……”萧念一时尬住,不知道回什么,只能微微点头。
萧母顿了顿,细细说起入殿礼仪来,萧念边吃边听,一整碗面下肚,才算饱了。
马车上,萧母叮嘱,“待会儿你就站在殿外候着,等陛下传唤。”
“好。”
萧念只是个秀才,没有官职,能够特召入殿已是天恩,她规矩地站在殿外廊下等着,看着天边亮起的一抹金光,照亮了皇宫大殿的屋檐一角,檐上的白雪泛着粼粼金光。
偌大的宫殿外,除了来往的宫女、侍卫,就只有她一外人。
不,还有一人,一个姗姗来迟的人。
来者鬓边的头发已然花白,一身深紫金绣官袍极为惹眼,她微微勾着腰,慢悠悠地朝这边来,上台阶时,一个不稳,猛地朝前扑去,萧念眼疾手快地上前扶住,“您没事吧?”
萧念细细打量着她,心中暗自猜测她的身份,这身装扮、这个年龄,又敢掐点上朝的官员能有几个?
不是皇亲国戚,就是位列三公。果然,等她站稳后抬起头,萧念脑子里自动蹦出她的身份。
沈太傅,皇帝的亲姨母,不仅是皇亲国戚,而且位列三公。
萧念忙行礼,还没来得及介绍,沈太傅满脸慈笑地拍了拍她的肩膀,“多谢你了,我老了,眼睛不好使,看不清路,要不是你扶我一把,恐怕今日我就要回府休养了。”
“没……”萧念刚想回复,没成想沈太傅摆摆手就进去了。
萧念无奈摇头,感叹一声,“还真是任性。”
等她老了,她也要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