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院,周沛一进来的时候,梅月刚给李玉娘擦过药。
满身伤痕的柔弱女子披着件衣裳,坐在窗边,扶着脸神色平静地望着窗外。
周沛一脚下一顿,有点儿不敢进去。
梅月收拾好换下来的纱布抬头,见她站在门外,叫了声“殿下”。
李玉娘听见声音回头,随即站起身就要行礼。
周沛一神色不大自然地拦她,“不必多礼,坐着就好。”
但她话音未落,李玉娘还是一丝不苟地行了礼。
周沛一抿唇,进来缓缓在一旁坐下。
“坐吧。”
她又说一遍,李玉娘这才谢恩落座。
只是两人坐下,一时却相顾无言。
特别是周沛一,她总觉得是自己来晚了,李玉娘才会遭受这些苦楚。
因此她实在无颜面对李玉娘。
屋里安静得仿佛落针可闻,李玉娘一双柔情似水的眼睛看着面前垂眸不语的公主,余光扫过她紧紧绞在一起的手。
半晌,她倏忽开口:“殿下不必为我伤怀,妾在这世上苟活多年,如此种种,早已习惯。清白于我而言,算不了什么。”
周沛一紧抿着唇,沉默片刻才道:“你知道我在意的不是这个。”
“那殿下在意的是什么?”李玉娘温声问道:“清白……还是尊严?”
周沛一不语。
李玉娘忽然笑着摇了摇头。
她是个看尽人心的聪慧女子,又怎么会看不出公主殿下的心思。
“殿下,”她轻声劝慰道:“尊严于妾这等女子来说,太过遥不可及了。”
周沛一心里堵得要命,嘴唇颤动。
实在不知还能说些什么,她不曾切身体会,无论说什么,总觉得是在无病呻吟。
半晌,她只好道:“礼王世子我还弄不死,但那几个敢碰你的侍卫,我替你杀了解恨,可好?”
李玉娘闻言沉默良久,叹道:“我师父死前曾对我说,这世上为人奴婢者甚多,但女人,是奴婢的奴婢。”
“我从前不大明白这话,如今却是懂了。”
她倏地凄苦一笑,眼中也涌上泪来。
“我以为自己和那些为奴为婢者一样,却不想,在那些低贱的男人眼里,我也不过是供他们满足欲望的奴婢。或者说,天底下的女人都一样。”
李玉娘看向周沛一,一行泪划落脸庞。
“区别只在于,像殿下这样的女子,有权力和地位的甲胄护着,那些豺狼虎豹不敢轻易露出丑恶的嘴脸罢了。”
“……你说得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