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著碧海蓝天,吹著带著咸味的海风,一群好兄弟围坐在沙滩上,吃著亲手捕获、亲手烹製的海鲜,喝著带来的米酒,大声说笑,畅谈著过去的趣事和未来的打算。这一刻的放鬆与欢乐,驱散了所有养殖的疲惫和生活的压力。
吃饱喝足,又躺在温暖的沙滩上聊了会天,看著日头渐渐西斜,他们才意犹未尽地收拾好东西,熄灭火堆,仔细检查確保完全熄灭,登船返航。
回去的时候,周辰先把船开到码头。胖子、瘦猴他们都好奇那条“鱼王”到底卖了多少钱,纷纷跟著周辰一起,再次来到了阿杜的收购点。
刚走到门口,就看见阿杜已经坐在那儿等著了,脸上带著抑制不住的笑容。一见到他们来,阿杜立马笑逐顏开地迎了上来,还没等周辰开口,就兴奋地拍著他的肩膀说道:
“我的乖乖!阿辰,你们可算回来了!好消息!天大的好消息!”阿杜压低了声音,但语气里的激动藏不住,“我下午连著打了好几个电话,那边几个大老板一听说你钓了这么一条巨型马鮫鱼,那叫一个兴奋!爭著问价!最后,有个专做高档海鲜酒楼供货的大老板,出价最高!我本来想著,能帮你卖到150块往上就顶天了,结果你猜怎么著?人家开口就给了这个数——”他伸出两根手指,用力晃了晃,“两百三十块!而且是现钱!一口价!”
“啥?两百三十块?!”周辰还没说话,旁边的胖子先失声叫了出来,眼睛瞪得比铜铃还大。这个价格,远远超出了他们最乐观的估计!在万元户都凤毛麟角的年代,两百三十块,几乎相当於一个普通工人大半年的工资了!
周辰確认道:“阿杜哥,你没听错?真是两百三十块?”
“千真万確!票据都开好了,钱我已经替你先收著了,就等你来拿!”阿杜说著,从怀里掏出一个鼓鼓囊囊的信封和一张盖著红章的收据,“下午的时候老板亲自带车来把鱼拉走了,验了货,满意得不得了!这是货款,你点点。这是收据,你收好。”
周辰接过信封。
他打开看了一眼,里面是厚厚一叠“大团结”,崭新挺括。
他快速数了一遍,分毫不差。
“得了,会差你吗?再说了,你这周大老板,还在乎这点钱,嘿嘿!”
阿杜调侃了一句。
“哈哈哈哈,这话说的,阿杜哥,真是……太谢谢你了!辛苦你了!”
周辰嘿嘿一笑。
他知道,没有阿杜这个靠谱的中间人和他广阔的人脉,这条鱼未必能卖出这么高的价钱。
“有啥辛苦不辛苦的!你能钓到这种宝贝,也是你的本事!咱们互利互惠嘛!”阿杜摆摆手,脸上也乐开了,做成这么一单大生意,他自然也有一份丰厚的报酬,“以后再有这种好货,记得还来找我啊!”
“说的哪次不是找你卖一样!”
他看了看天色,说道:“阿杜哥,那我就不跟你多閒聊了,今天玩了一天,心里还惦记著我滩涂上那些蟶子呢,得赶紧回去看看。”
“行吧!知道你是个大忙人!快去忙你的正事吧!”阿杜笑著送他们出门。
傍晚的海风带著咸湿的气息拂过小院,周辰刚推开半掩的木柵门,周母就擦著手从灶房快步走了出来。
她眼角笑纹深深堆起,声音里透著压不住的欢喜:“阿辰回来啦!晌午就听码头那边传话说,你又钓著个大货?几个人抬著回来的?”
“对啊娘!”周辰把肩上空了的挎包往墙边矮凳上一放,脸上是掩不住的得意,“这回可真是撞了大运,一条大马鮫,少说也有两米!鳞片在日头底下泛著青光,劲儿大得险些把船都拖跑。要不是瘦猴他们几个帮忙,我一个人可真弄不上来。”他边说边用手比划著名,仿佛那庞然大物还在眼前扑腾,“早知道该先拉回来让您开开眼,咱们村老少爷们儿出海这么多年,也没见过几回这么大的。”
“净说孩子话!”周母嗔怪地拍了下儿子的胳膊,眼里却全是骄傲,“两米多长的鱼,你还能扛著满村巡展不成?赶紧卖了是正经。这钱啊,落袋才为安。”
说到这儿,她脸上的喜色淡了些,转而浮起一层惯常的忧虑,声音也低了下去,“辰子,娘知道你有大志向,搞那个养殖基地……可这天天只见你往外掏钱,一分回头钱还没见著,娘这颗心总是悬著,夜里都睡不踏实。从前你出海,十天半月回来,多少总能见著现钱。如今这……唉,能挣一点是一点,总比乾耗著强。”
周辰心里明镜似的。他理解母亲的担忧,这年头大家日子都紧巴,观念也踏实,投进去的钱像石头沉海,连个响动都听不见,任谁都会发慌。
他接过周母递来的凉茶碗,灌了一大口,才缓声道:“娘,您別急。养殖这事急不来,就跟种地一样,得等时候。咱们那蟶子苗下得好,长得也欢实,再有个把月,准能出第一批。到时候不光直接卖鲜货,我心里还盘算著,等手头宽裕了,在咱这儿弄个小加工厂,把蟶子晒成干,能存得住,卖得也更远。往后要是鲍鱼、青口养成了,也能一併处理。有了自己的厂子,这利润才能往上翻。”
“加工厂?”周母听得一愣,隨即摇头,“那得投多少钱进去?不是娘泼你冷水,这……这还没见著回头钱呢,步子是不是迈得太大了点?咱庄稼人,还是得一步一个脚印。”
“我晓得,娘。”周辰笑了笑,语气平和却坚定,“所以这事儿不急,怎么也得等第一批蟶子顺顺噹噹变成票子再说。现在提,可不是时候。”
正说著,堂屋里传来一阵响亮的孩童啼哭,中间还夹杂著苏桃桃无奈的劝阻声。
周母立刻转了心思,朝屋里努努嘴:“哎呀,准是那两个小祖宗又闹上了。你快进去看看吧,娘锅里还蒸著发糕,得去瞧瞧火。”
“您忙您的。”周辰点头,转身进了堂屋。
只见地上散落著几个布老虎、小木块,女儿正紧紧攥著一个红漆拨浪鼓,小嘴瘪著,眼泪汪汪。
儿子则坐在对面,伸著小手要去够,嘴里“啊啊”叫著,一脸不服气。苏桃桃蹲在两人中间,左哄右劝,额角都沁出了细汗。
“这是唱的哪一出啊?”周辰看著这鸡飞狗跳又充满生气的场面,忍不住乐了。
“还能是哪一出?”苏桃桃闻声抬头,见是他,没好气地甩过来一个眼神,“就为这一个拨浪鼓!之前那个不是被他们摔散架了么,我赶集时新买了一个。好嘛,这下可不得了,俩人都认准了这个,谁也不撒手。给他们別的玩具,看都不看,就非得抢对方手里这个。你说说,这算怎么回事?难道抢来的就格外香些?”
周辰走上前,先把哇哇哭的女儿抱起来,用粗糙的手指抹去她脸上的金豆子,又揉了揉儿子毛茸茸的小脑袋,对苏桃桃笑道:“小孩儿不都这样?眼里只有『想要,不懂『你的我的。他们现在话都说不利索,道理讲多了也白搭。要我说啊,在这个年纪,差不多就当小狗崽那么养著就成,保证吃饱穿暖、別磕著碰著,规矩啥的,等大点再教。”
“呸!越说越没边了!”苏桃桃被他这比喻气得笑出声,站起身捶了他肩膀一下,“把你儿子闺女比作小狗?这话要是让爹娘听见,看你还有好果子吃!他们的心尖肉,到你这就成小狗崽了?”
“我这不是打个比方嘛,话糙理不糙。”周辰笑著躲了躲,把抽噎渐止的女儿放进苏桃桃怀里,顺手从裤兜里掏出那张小心折好的票据,递过去,“喏,这个给你,算是今天的小惊喜。有空了去码头阿杜那边兑了就成。”
苏桃桃接过,展开一看,眼睛顿时睁大了:“两百……两百七十三块五?怎么这么多?”